一场赌博引发的血案：一代战神天子死于奴仆之手，窝囊无比｜文史宴

从晚唐开始，藩镇节帅与麾下将士形成了一种同盟关系，将士用命的前提是藩帅厚给赏赐，用丰厚的物质回报换来军事忠诚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甚至发展到不给赏赐，藩帅的位子根本坐不住的地步。骄兵悍将比割据一方的节度使还难控制，这是晚唐藩镇割据政治里的一个有趣面相。

李存勖虽然灭梁称帝，但是其政权本质依然是扩大了藩镇，他与麾下军事力量的关系还是利益同盟，后唐政权依然需要以丰厚赏赐维持军事忠诚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但是，“庄宗自得魏兵，与梁战河上，数有功，许其军以灭梁而厚赏。及梁亡，魏军虽数赐与，而骄纵无厌，常怀怨望。”

骄兵悍将欲壑难填仅仅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庄宗锐意进行中央集权，任用伶官和宦官钳制地方藩镇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此外，庄宗毕竟确实性好俳优，对于伶人过于宠信，厚给赏赐，甚至滥赐官爵。这些事情无疑会引起军方不满，尤其是习惯了丰厚物质回馈的骄兵悍将会心怀怨恨。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偶发事件就有可能引发动乱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同光四年（926年）二月，庄宗调发魏军北戍瓦桥关，“逾年代归，至贝州，以邺都空虚，恐兵至为变，敕留屯贝州”。这使得久戍边地的魏州军人“去家咫尺，不得相见”，引发了他们对后唐朝廷的不满，并直接导致了叛乱的发生。

一个叫皇甫晖的魏州军卒做了改变历史的事情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皇甫晖是魏州人，“为人骁勇无赖”。一天夜里，皇甫晖在军中与人赌博，手气不好输了钱，心情很是不好。气急败坏又有家不能回的皇甫晖决定铤而走险，“乃与其徒谋为乱”。

皇甫晖纠集一帮人，先是劫持了部将杨仁晟，准备拥立杨氏谋反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皇甫晖对杨仁晟进行一番游说：

唐能破梁而得天下者，以先得魏而尽有河北兵也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魏军甲不去体、马不解鞍者十馀年，今天下已定，而天子不念魏军久戍之劳，去家咫尺，不得相见。今将士思归不可遏，公当与我俱行。不幸天子怒吾军，则坐据一州，足以起事。

没想到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杨仁晟没有胆子造反，反而说：“公等何计之过也！今英主在上，天下一家，精甲锐兵，不下数十万，公等各有家属，何故出此不祥之言？”

怯懦不肯从命的杨仁晟成了皇甫晖等人的刀下亡魂，擅杀将领对骄悍士卒而言是家常便饭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斩杀杨仁晟之后，皇甫晖这帮人又“推一小校为主，不从，又斩之”。杀掉两名军官之后，皇甫晖拿着二人人头，“诣裨将赵在礼”。

赵在礼看到人头之后，只能从命，连夜焚毁贝州，率军进入魏州，并任命皇甫晖为马步军都指挥使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皇甫晖进入魏州之后，“拥甲士数百骑，大掠城中”，甚至还纵兵滥杀无辜，尽显那个时代的兵痞本色。

魏博兵乱后，“河朔州县告乱者相继”，兵变引发了连锁效应，河朔地区多地叛乱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存勖原本打算亲征平叛，但是在人的劝说下，任用了他一直防范戒备的李嗣源率军讨伐。李嗣源原初并无反叛的打算，但也一直刻意经营自己的势力。

当李嗣源兵临魏州城下时，其部下却发动了兵变，始作俑者还是普通士兵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这一夜，“从马直军士张破败作乱，帅众大噪，杀都将，焚营舍”。第二天凌晨时分，乱军逼近主帅中军大营。李嗣源率亲军迎战，竟然“不能敌，乱兵益炽”。

李嗣源在阵前斥责乱兵说：“尔曹欲何为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乱军首领张破败回答道：

将士从主上十年，百战以得天下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今主上弃恩任威，贝州戍卒思归，主上不赦，云克城之后，当尽坑魏博之军；近从马直数卒喧竟，遽欲尽诛其众。我辈初无叛心，但畏死耳。今众议欲与城中合势击退诸道之军，请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为军民之主。

李嗣源手下的亲信将领李绍真和安重诲劝他从了这帮乱兵，于是李嗣源所带军队与魏州叛军合而为一，拥兵入城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张破败之所以帅众作乱，对魏博牙兵遭遇的同情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李嗣源在魏州呆了两日，即率军向京师洛阳进发，其军队主力是李绍真所带的五千镇州兵。

当时，赵在礼受制于牙兵，留在了魏州，魏博牙兵并未直接参与李嗣源进兵京师的行动，但是它至少对李嗣源此举持拥护态度，在当时李嗣源仅有兵五千的情况下，这已是对他的很大支持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

当初李存勖正是因为获得了银枪效节军的支持，才得以轻松占据河北，进而灭掉朱梁，统一中原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魏州兵变的始作俑者同样还是效节军，正是因为魏州兵变引发的连锁反应，才有了李嗣源的反叛，以及后来的庄宗政权覆灭。正如司马光所说，“庄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晖、张破败之乱亦由之。”

作为那场变乱的发动者，皇甫晖后来的人生际遇发生了很大变化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人人皆知“庄宗之祸自晖始”，李嗣源即位之后，还是拜其为陈州刺史，“终唐世常为刺史”。后晋天福年间，皇甫晖“以卫将军居京师”。

后来，契丹进犯后晋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皇甫晖“率其州人奔于江南”，投奔了南唐政权，李璟“以为歙州刺史、奉化军节度使，镇江州”。周世宗南征的时候，李璟任命皇甫晖为北面行营应援使，屯清流关。皇甫晖兵败被擒，“世宗召见，晖金疮被体，哀之，赐以金带、鞍马，后数日卒”。从一个普通士卒，到史书留名的藩镇节帅，皇甫晖的人生经历堪称异数。

后唐同光四年（926年）二月的魏州兵变，引发了河北地区连锁叛乱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嗣源奉旨率军平叛，但却无法完全控制麾下军队，三月的邺都城下却发生了张破败兵变事件，简直就是魏州皇甫晖作乱的重演。

李嗣源在邺都只呆了两日，便率兵转移到魏州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魏博皇甫晖作乱之初，庄宗李存勖原本是派出元行钦为邺都行营招抚使，率军前去平叛。但是，元行钦出兵并未成功，非但邺城久攻不下，而且河北多地兵变。所以，才有了后来李嗣源挂帅平叛的事情。

当李嗣源从邺都脱身，率军抵达魏州之时，并未下定决心要造反，所以派出牙将张虔钊前往元行钦营中，要其一同平叛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但是，李嗣源与邺都叛军合流之事已经为世人所知，元行钦怎能相信他没有阴谋。元行钦并不信任李嗣源，并向朝廷奏报李嗣源与叛军已经联手。

李嗣源大军经历张破败哗变之后，其实跟着他去魏州的，已经不足百人，后召集霍彦威所部五千镇州军，兵力渐趋恢复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屯兵于魏州的李嗣源，其实进退两难，庄宗对其素来疑忌、打击，邺城兵变，李嗣源即便是被裹挟，也难逃问责了。另一方面，如果铤而走险造反，兵力不足，最后胜败祸福殊是难料。

但是，简单的实力分析并足以能做出对当时局势准确的判断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嗣源在沙陀李氏集团的元勋功臣，后唐王朝仅次于李存勖的二号人物，他的部下遍布各地，所以影响力也是实力分析中的重要参数。

在此时，李嗣源部下亲信安重诲起到了关键作用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旧五代史》记载，“明宗退守魏县，未知趋向。安重诲将征兵于四方，琮在帐前，历数诸道屯军及主将姓名，附口传檄，相次而至。”安重诲出面征召各地军队，他本人自然没有那个号召力，背后的李嗣源才是能够凝聚力量的核心。

能够“相次而至”的自然都是李嗣源的旧部，是奔着老领导来的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譬如王晏球，其人曾于同光二年时与霍彦威北上抗御捍契丹，隶于李嗣源麾下为北面招讨使。当时，王晏球驻军于在瓦桥，李嗣源“遣人招之”。

除了王晏球之外，霍彦威、符习、房知温、安审通、王建立、李从珂、李从璋、石敬瑭等旧人也都相继追随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庄宗即位之后，任用伶宦近臣，着意削弱地方藩帅权力，强化中央集权。李嗣源不仅是代北勋旧集团领袖，也是地方各类藩镇魁首，以他为核心，形成了一个虽然形似松散，但实力强大的集团。

李嗣源集团在庄宗削藩攻势中挺住了，遭逢魏博兵变之后的急变契机，迅速形成合力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嗣源集团中多是镇戍北疆者与地方藩帅，拥有强大的兵力，他组织这样的势力似不仅仅为自保，如果说毫无觊觎皇位野心，那就真的过于幼稚了。

李嗣源在魏州集结大军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何去何从，后唐政局又将发生什么变化呢？

占据魏州的李嗣源，究竟是反，还是不反呢？李嗣源出身于没有姓氏的沙陀部民，年仅十三岁的时候就进入李国昌军中效力，后被李克用收为养子，才有了李嗣源这个名字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按理说，李嗣源算得上是李存勖的义兄。当然，君臣名分是大于兄弟之情的，更何况养子只是用来卖命的。

原本，在李存勖嗣位之初，刚刚接手晋王大位的时候，李嗣源是他巩固权力和进行对外扩张战争的重要依恃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但是，随着灭梁和北方基本统一的完成，皇帝李存勖与包括李嗣源在内的李克用那帮义子之间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微妙。

庄宗李存勖想要强化中央集权和皇权专制，而李嗣源这帮人又是诸侯王一般的藩镇势力，二者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存勖大肆重用后梁降臣，大批量地给他们赐姓李氏；后来又滥用伶官、宦官，这些看似昏庸的举措，其实背后都是为了制衡削弱李嗣源这样的老班底藩镇力量。

李嗣源在魏州集结兵力，却没有对邺都叛军进行军事行动，这本身就耐人寻味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后世史书中，曾有李嗣源欲返回成德藩镇，等待洛阳朝廷降罪，而部下霍彦威、安重诲极力劝阻，才做了南进洛阳，入觐自辩的决定。这样的叙事，事实上是在为李嗣源后面的夺位做辩解，类似于说赵匡胤的陈桥兵变完全是部下人策划一样。

李嗣源在南进过程中，的确也屡屡上表朝廷，企图撇清兵变干系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但是，他与洛阳庄宗之间隔阂着一个元行钦，表章皆被截留，未能上达。这元行钦本是幽州集团刘守光麾下大将，在河东李氏集团灭桀燕战争的过程中，天祐十年（913年），投降李嗣源，被收为养子。但是，后来庄宗李存勖平定河北，“选骁健置之麾下”，意图打造更为骁勇的亲军，“因索行钦”，即是向李嗣源讨要元行钦，这其实是庄宗与藩镇之间的人才争夺。李嗣源“不得已而遣之”，元行钦从此成为庄宗爱将，赐名李绍荣。

面对昔日旧主李嗣源，元行钦毫无所动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当时，李嗣源长子李从璟正在洛阳禁军效力，为金枪指挥使。李嗣源军中有变的消息传至京城，李存勖对李从璟说：“尔父于国有大功，忠孝之心，朕自明信。今为乱军所逼，尔宜自往宣朕意，毋使自疑。”

李从璟奉庄宗旨意，前去招抚李嗣源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但是，行至卫州，却被元行钦扣留，“将杀之”。惊惧之下，李从璟大呼道：“我父为乱军所逼，公等不亮其心，我亦不能至魏，愿归卫天子。”如此一来，元行钦才放过李从璟，将其释归洛阳。

李存勖似乎被李从璟感动了，“怜其言”，赐名为李继璟，收为养子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存勖这其实还是在和李嗣源争夺人才，同时也算是在手里预备了一张人质牌。在后来庄宗败局已定的困境中，李从璟还是被元行钦所杀。

李嗣源与庄宗之间的沟通渠道中断了，剩下来的就只能是兵戎相见了，这其实是一种必然，即便没有兵变，李嗣源也是庄宗一系列削藩动作的重要目标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存勖毕竟是马上天子，于是亲率大军东征，计划前往汴州坐镇平叛。

是年三月，李存勖亲统大军从洛阳出发，同时派元行钦率骑兵沿黄河东进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数日后，李存勖大军抵达荥泽，“以龙骧马军八百骑为前军”，派姚彦温统帅。庄宗万万没想到，姚彦温的先头部队抵达中牟的时候，突然率军奔向汴州。当时，潘瑰屯兵于王村寨，“有积粟数万”，也奔至汴州。

这个时候，李嗣源大军已经夺下汴州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存勖得知诸军溃散，精神沮丧，兵至万胜镇（在今河南中牟西北）便下令回师洛阳。班师路上，军心涣散，士兵很多逃往。最后，其实只有元行钦麾下百余人是真正忠于皇帝，“皆援刀截发，置须于地”，发誓死忠。固然悲壮，但足以说明已经走入末路。

李存勖计划前往汜水关（在今河南荥阳西北），等待长子李继岌统率的征蜀大军回朝，再联兵进剿李嗣源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

他决定前往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突然发动叛乱，率所部攻入兴教门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庄宗亲率宿卫出战，结果中流矢而死。当时洛阳大乱，通王李存确、雅王李存纪等宗室诸王皆逃散。朱守殷遣使到李嗣源军中，请他速入京城，安定局面。

四月丁丑日，李存勖在安排好京师军政事务之后，准备率军前往汜水关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当车驾即将出发的时候，扈从骑兵部署于宽仁门外，“步兵陈于五凤门外”。正在李存勖在内殿用膳之时，他自己的侍卫亲军将领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率手下人马挥刀而攻，至兴教门大呼，“与黄甲两军引弓射兴教门”。

郭从谦这是宫门造反啊！这又是为何呢？原来这郭从谦与郭崇韬同族，一直以郭崇韬为叔父，他又是睦王李存乂的养子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郭崇韬和李存乂都死于庄宗之手，郭从谦一直在等待复仇机会。大乱已至，郭从谦复仇的时机到了。

李存勖在内殿得知禁军兵变，“自宫中率诸王近卫御之，逐乱兵出门”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果然还是英雄天子，战斗力不是吹的！乱兵见强攻不行，于是焚毁兴教门，杀入宫城，“登宫墙欢噪”。李存勖究竟还是能打，“御亲军格斗，杀乱兵数百”。在激烈的交战中，李存勖被流矢射中，伤情很严重。

这一箭导致了庄宗的死亡，但是在史书的记载中却有意无意地将天子之死与他那位贪婪自私的皇后联系在一起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新五代史》中记载，“郭从谦反，庄宗中流矢，伤甚，卧绛霄殿廊下，渴欲得饮，后令宦官进飱酪，不自省视。庄宗崩。”

从上述文字看，庄宗中箭之后，躺在绛霄殿廊下，口渴想喝水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刘皇后命宦官送上“飨酪”，但是自己只顾逃命，而不去探视，最终皇帝死了。《资治通鉴》上的记载，更具有暗示性：

俄而帝为流矢所中，鹰坊人善友扶帝自门楼下，至绛霄殿庑下抽矢，渴懑求水，皇后不自省视，遣宦者进酪，须臾，帝殂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李彦卿等恸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敛庑之下乐器覆帝尸而焚之。

《通鉴》中说刘皇后派宦官进酪，须臾之后，李存勖就崩殂了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如此叙事，不难看出纂史者在暗示刘皇后进酪，导致了李存勖之死。胡三省的注释更是明说是刘皇后的行为导致皇帝之死，“酪······乳浆也。凡中矢刃伤血闷者，得水尚可活，饮酪是速死也。”

但是，《通鉴》中还有一个信息被忽略了，李存勖中箭之后，身边似乎没有专业的御医，只有鹰坊人善友在负责救护，将其扶至绛霄殿庑下休息，但是竟然贸然“抽失”，也就是拔出箭头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这样做很显然不是正确的救护措施，只会导致大量流血而难以止住。

所谓的“酪”，其实是牛羊乳制品发酵之后的产品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草原民族的确又饮乳酪代替喝水的习惯，可以说饮酪止渴很正常。从这一点看，刘皇后送上乳酪，并非是有意谋害，只是一件基于习惯的行为。

当然，庄宗身受箭伤，肯定是不能饮用乳酪的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据东晋南朝人所编的《肘后救卒方》记载，“凡金创去血，其人若渴当忍之。常用干食并肥脂之物以止渴，慎勿咸食。若多饮粥辈，则血溢出杀人，不可救也。”

所以说，庄宗最后的死亡的确与刘皇后所进的乳酪有关，但应不是其有意为之江西道教灵符网请符。这位令朱温唏嘘叹服的英雄天子李存勖，最后死的很窝囊，很凄凉。不过，“善友敛庑之下乐器覆帝尸而焚之”，也算是深懂这位梨园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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