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今日方知我是我:孟州道观寺庙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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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五年(1123年)八月十五日,鲁智深随军征方腊胜利归来,途中住在六和寺孟州道观寺庙寺院。睡至半夜,听到钱塘江潮信声传来,想起智真长老“听潮而圆,见信而寂”的偈语,忽然大悟,当夜圆寂。
鲁智深圆寂前,叫来僧人写下了一首偈语:“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我平生没做什么好事,只喜欢杀人放火,此时此地世俗名利的束缚忽然解脱,轮回因果自然分离,听到钱塘江上那似曾相识的潮信声,此时此刻,我感受到了真实的自我。老子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雅典德尔菲神庙的箴言说:“认识你自己”,鲁智深的“今日方知我是我”,是他已经充分认识了自己,到了佛家所谓“明心见性”的觉悟境界。
鲁智深在六和寺火化时,径山大惠禅师说道:“鲁智深,鲁智深,起身自绿林孟州道观寺庙寺院。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禅宗中,“佛”的含义是觉者,“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的鲁智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觉悟了,成佛了,修成了正果,他的功德使天上的云变成白玉,使大地化做黄金。大惠禅师的赞誉,印证了当年智真长老对众僧说的话:“此人上应天星,心地刚直。虽然时下凶顽,命中驳杂,久后却得清净,正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
鲁智深不识字,对佛法了解的并不多,却能够大觉大悟,立地成佛,与他的个性和经历以及智真长老的开悟有关孟州道观寺庙寺院。
鲁智深,本名鲁达,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因渭州府小种经略相公手下缺少帮手,被派到渭州府做提辖,统辖渭州军旅、训练教阅、督捕盗贼、肃清治境及赏罚等事,是一个大体相当于现代地市军分区副司令的中级军官孟州道观寺庙寺院。正如《好汉歌》中所唱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因为一件气不过的不平事出了手,打死了人,只得“风风火火闯九州”,变成了以“杀人放火”为生的游侠。
那一天,鲁智深偶遇九纹龙史进和打虎将李忠,高兴地邀他们喝酒孟州道观寺庙寺院。酒兴正浓时,却被隔壁卖唱的金翠莲的哭声打扰了。叫来询问,金翠莲说自己到渭州投亲不遇,被“镇关西郑大官人”硬纳为妾,还“虚钱实契”写了三千贯钱的典身文书。不到三个月,自己被他家大娘子赶打出来,他却又让店家追要三千贯典身钱。父女俩从开始就没有得到他一文钱,哪里来三千贯钱给他,只得在酒店卖唱还钱。这两日酒客稀少,父女俩想起苦楚无处告诉,因此哭泣。
对于金翠莲的遭遇,鲁达、史进、李忠三人并不意外孟州道观寺庙寺院。水浒社会官府腐败无能,土匪、恶霸横行,类似的不平事太多了。鲁达问道:“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哪里住?”金老汉回答:“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听到这里,鲁达生气了,怒骂道:“呸!俺只道哪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臢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对李忠、史进说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当即就想去打郑屠出气。这说明,鲁达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用法律手段和官府的力量将郑屠“绳之以法”。这是游侠们的共同特点,他们是受血气冲动支配的,只想亲自处理遇到的不平事。史进和李忠连忙抱住相劝。
对金翠莲父女俩面临的困境,鲁达动了侧隐之心,向史进借了十两银子,加自己身上带的五两银子,一共十五两银子给他们作盘缠,第二天早上着落他们离开了渭州孟州道观寺庙寺院。然后,来到状元桥郑屠的肉铺,故意戏弄郑屠。郑屠忍耐不住,拿了一把剔骨尖刀与鲁达拚命,被鲁达一脚踢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郑屠说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鲁达这段话,清楚地表明了他拳打镇关西的原因:一是,在鲁达心目中“狗一般”的卖肉郑屠,居然称作“镇关西郑大官人”,他对郑屠所获之“名”很气愤;二是,郑屠不仅强娶了金翠莲,还以虚钱实契的手段诈人钱财,他对郑屠所获之“利”也很气愤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在这两个原因中,第一点是首要的,第二点是次要的。
郑屠不过是个肉霸,在水浒社会里,像这样的恶霸遍地都是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如晁盖,“独霸在那村坊”,是为;张顺,是为江州渔霸,他不在,渔家不敢开舱卖鱼,他与李俊、李立、穆弘、穆春、张横并称揭阳镇三霸;“乡党陆梁”施恩,霸占快活林商业街,是为市霸;戴宗、李逵、蔡福、蔡庆等人,是为狱霸。欺男霸女,欺行霸市,乃是这类“霸”人的共同特征。但是,这些人上了梁山,就都与鲁智深做了好兄弟。尤其是孟州十字坡酒店的张青和孙二娘,不仅谋财害命,还用人肉包包子。第二十七回《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中描写那人肉作坊:“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比纳粹德国集中营还要恐怖。他们俩口子,是比郑屠还恶、还狠的人,鲁智深自己被下了蒙汗药,也险地被害了性命,结义成了兄弟后,却向杨志夸他俩:“那人夫妻两个,亦是江湖上好汉有名的,都叫他做菜园子张青,其妻母夜叉孙二娘,甚是好义气”。后来,鲁智深做了二龙山匪帮大头领,连连寄书邀他俩入伙。所以,此时鲁达的心目中并没有稳定的是非、善恶标准,好恶仍然是以好汉这个小圈子为标准的,拳打郑屠主要不是出于一些学者所说的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更多的是一时气愤之下的任性之举。
鲁达这一段话中还有一个要点,就是不少人误认为鲁达曾担任过关西五路廉访使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北宋“关西五路”指潼关以西的熙河路、鄜延路、环庆路、泾原路、河东路,属于抗击西夏的前线,范围大致包括今甘肃、陕西、山西三省的大部分地区。“廉访使”,原称走马承受公事,政和六年改称“廉访使者”,负责侦探当地情况,及时向皇帝上奏,属于皇帝耳目之任的监察官员。担任关西五路廉访使的,职在侦探关西五路情况,及时上奏皇帝,这类官员可以与帅臣抗礼并胁制州县,权力非常大,一般由皇帝信任的官员或者宦官担任。第三回中明确说“鲁达却不识字”,没有上报奏折的能力,而且边关武将,皇帝都没见过,更不可能得到皇帝信任。所以,曾担任关西五路廉访使的只可能是老经略相公种谔。据《宋史•种谔传》,关西五路廉访使应是种谔担任鄜延经略副使前的职务。
北宋后期,北部边疆的辽已经衰落,金尚在崛起,且与宋不接壤,对边境军事压力最大的是西北的夏孟州道观寺庙寺院。种世衡、种谔、种世道祖孙三代领兵镇守西北边境,保障了宋王朝的稳定,在王进、鲁达、史进等人的心目中,他们是神一样的人物。鲁达作为他们麾下的军官,对他们非常景仰,流亡江湖期间,还经常向人炫耀自己曾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在鲁达看来,只有他们才“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郑屠“狗一般”的东西,居然敢称“镇关西”,加之他劫色骗财的恶霸行径,如何不令鲁达气恼!这种恼怒只能用拳头表达了,于是对着郑屠“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挣扎不起来,嘴却不服输,叫道:“打得好!”这无异于火上浇油,鲁达见他不知悔改,还要嘴硬,更加生气:“直娘贼,还敢应口!”又打了一拳孟州道观寺庙寺院。鲁达的第二拳让郑屠受不了了,开始讨饶,却让鲁达更瞧不起了,心想这种没骨气的人也敢叫“镇关西”!喝骂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是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何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于是对着太阳穴又打了一拳。这第三拳太重了,把郑屠给打死了。看到郑屠面皮渐渐的变了,鲁达寻思:“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连忙回到住处,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一道烟逃走了。
鲁达逃亡,是他变成江湖豪侠的关键一步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北宋后期,全国流民遍地,保甲制度已经废弛,官府的社会控制能力很低。晁盖等人劫取生辰纲前一天,入住靠近黄泥冈的王家客店,不需要“路引”一类的介绍信或者通行证,随便报个姓名就可以住下来。武松大开杀戒后,摇身一变成了行者,就可以穿城入店,越过各种排查,畅通无阻。在这样的社会中,犯罪成本大大降低,普遍存在“以强凌弱,以众暴寡”的现象。梁山好汉中,杀了人逃亡江湖的很多,如张青、李逵、宋江、石勇、杜兴等等。社会上一些人也敢窝藏、容留这些逃犯,有的甚至留为已用,如柴进专招天下好汉,李应招募杜兴做了李家庄主管,孙二娘老爹入赘张青为婿,戴宗招募李逵做了小牢子。宋江杀了阎婆惜后,先逃到柴进庄园,又到孔家庄,又去了清风寨,处处受欢迎。杀了人还有那么多活路可以逍遥法外,成本不高,好汉们自然要快意恩仇了。而杀了人与其吃官司,不如逃亡江湖,这是当时很多好汉的选择。鲁达的“利害导图”自然也是如此。
鲁达逃亡到代州雁门县,县城十字街口正贴着捉拿他的榜文,文中写道:“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与犯人同罪;若有人捕获前来,或首告到官,支给赏钱一千贯文”孟州道观寺庙寺院。金老汉、金翠莲和赵员外却都无视“停藏在家宿食,与犯人同罪”的规定,热情地接待鲁达。对此,鲁达很是感激,对赵员外说:“洒家是个粗卤汉子,又犯了该死的罪过。若蒙员外不弃贫贱,结为相识,但有用洒家处,便与你去。”赵员外听了“大喜”,于是又把他带到七宝村自己的庄园,每天盛情款待,鲁达又说道:“员外错爱,洒家如何报答。”鲁达的两次表态与武松在孟州牢营对施恩的表态很相近,即愿意成为赵员外的打手,为赵员外卖命;从赵员外的反应看,他竭力帮助鲁达,大概也有留待后用的意思,只是因为后来鲁智深离开五台山而没用上而已。水浒社会是个人人自危的社会,赵员外这样的地主也感觉不安全,不仅自己学了些枪棒,雇了一些庄客做保安,而且有意结交一些江湖好汉,期望关键时能用得上。
赵员外过去曾“买下一道五花度牒”,以安置“心腹之人”,此时鲁达正可用上孟州道观寺庙寺院。所谓“五花度牒”,指官府签署有多种花押的僧道出家的书面凭证,有了这度牒,就有了新的身份。武松扮成行者后,招摇过市,不担心公差找麻烦,就是因为有一本度牒,正如孙二娘所说:“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又和叔叔相等,却不是前缘前世?阿叔便应了他的名字,前路去,谁敢来盘问?”古代没有照片,只能用文字描述体貌特征,非常模糊,很容易冒名顶替。鲁达所用的度牒,却是官府为了“创收”出卖的空度牒。宋徽宗时期,每张度牒卖二百二十贯,按一贯钱200元计算,合今约4.4万元。五台山寺庙书记僧把法名一填,鲁达就有了鲁智深这个新身份,这道“护身符”就将鲁达打死郑屠的所有罪过全解脱了。在五台山上,大家都知道他是杀人逃犯,智真长老给东京大相国寺的推荐信里也点明了他杀人的经历,并不隐讳,说明那个时候,寺庙里容纳逃犯,乃是不需隐讳的事。既然度牒可以花钱买,犯了罪换个身份,罪也就通过钱洗清了。
但是,鲁智深是个任性而不甘于受约束的人,在五台山出家期间,两次醉酒大闹寺院,智真长者无奈,只得写信介绍他到大相国寺出家孟州道观寺庙寺院。经过桃花村时,鲁智深再次动了侧隐之心,痛打小霸王周通,救了刘太公的女儿。桃花山匪帮大头领李忠、二头领周通苦留鲁智深在桃花山落草,“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两个苦留,那里肯住,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可见,鲁智深对于落草桃花山,一是“利”上不满意,李忠、周通都不是慷慨的人;二是“名”上不满意,做和尚比做匪徒更正当,也更有前途。
鲁智深初到大相国寺,仍然计较名利上的得失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寺里安排他管菜园,他还不乐意,说道:“本师真长老着小僧投大刹,讨个职事僧做,却不教俺做个都寺、监寺,如何教洒家去管菜园?”首座解释道:“你新来挂搭,又不曾有功劳,如何便做得都寺?这管菜园也是个大职事人员了。”鲁智深仍然说:“洒家不管菜园,俺只要做都寺、监寺。”于是,知客僧劝道:“都寺、监寺、提点、院主,这个都是掌管常住财物。你才到的方丈,怎便得上等职事?还有那管藏的,唤做藏主;管殿的,唤做殿主;管阁的,唤做阁主;管化缘的,唤做化主;管浴堂的,唤做浴主。这个都是主事人员,中等职事。还有那管塔的塔头,管饭的饭头,管茶的茶头,管东厕的净头,与这管菜园的菜头。这个都是头事人员,末等职事。假如师兄你管了一年菜园好,便升你做个塔头;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个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监寺。”看来,大相国寺如同官府一样,也是个等级森严的官僚体系。鲁智深听得职务可以一年一年向上晋升,于是说道:“既然如此,也有出身时,洒家明日便去”,才安心去赴任。
如果没有结识林冲,林冲没有被高俅陷害,解差董超、薛霸没有在野猪林杀林冲,鲁智深也许会安心在大相国寺,从菜头、塔头、浴主、监寺一级一级升上去,正如在军队里一级一级干到提辖一样孟州道观寺庙寺院。但是,他必须千里护送林冲到沧州,才能防止董超、薛霸半路对林冲下手。这么一来,得罪了高俅,高俅分付大相国寺不许他挂搭,并派人到菜园捉拿他,因一伙泼皮通报,才得逃脱。和尚做不成了,无处可去,只得夺了二龙山,做起了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从林冲和自己“逼上梁山”的经历,鲁智深更加深刻地认识了朝廷的腐败和黑暗孟州道观寺庙寺院。一个武艺高强、本分小心的军官,居然因上司的干儿子看上他的老婆,被陷害得家破人亡。解差的职责是将犯人安全押送到牢营,居然奉令半路杀掉犯人。自己路见不平,一路护送,不过是保障国家法令得到执行而已,居然也被逼得无处安身。国家公器已经完全为私人所用,不再保护公共利益。在这样的国家中,从普通百姓、小吏、小官、大官直到皇帝,发生争端,决定输赢胜负的,已经不是天理、国法,而是彼此掌握的暴力资源。整个大宋王朝,已经遍地是“梁山”,朝廷里也尽是“梁山好汉”,都奉行“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好汉原则,当然出手凭借的既不是国法,也不是天理,而是权力、金钱、拳头、斧头。所以,梁山泊大聚义后,宋江提出招安,鲁智深带头反对,说道:“只今满朝文武,多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这个朝廷就像是和尚穿的已经染黑的僧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加入这样的朝廷,反而会更加危险,不如自己占山为王,直接掌握暴力,可能更安全。
这是鲁智深的感性直觉孟州道观寺庙寺院。但是,宋江为首的大部分梁山好汉并不认同他的看法,认为只有招安才有前途,鲁智深只能被裹挟着加入招安的队伍。
宣和四年(1122年)冬,鲁智深随军征辽胜利归来,对宋江说:“洒家常想师父说,俺虽是杀人放火的性,久后却得正果真身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兄弟权时告假数日,欲往五台山参礼本师,求问师父前程如何”。于是,宋江等一群好汉陪同鲁智深来到五台山,参礼智真长老,长老对鲁智深说:“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
佛教中,“杀人放火”是人做恶事的两项极限行为,因为杀人是对人的毁灭,放火是对物的毁灭,没有比这程度更恶的事了孟州道观寺庙寺院。但是,“杀人放火”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却正是江湖好汉们的行径。菜园子张青原是光明寺种菜的,“为因一时间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阮小二、阮小七说道:“老爷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放火。”宋江杀了阎婆惜逃亡江湖,回来对宋太公说:“孩儿躲在江湖上,撞了一班儿杀人放火的弟兄们”。杀了人在主流社会不敢讲,但对江湖好汉却毫不掩饰,宋江、武松、鲁智深等人几乎逢好汉便大讲特讲地自己杀人的“英雄事迹”。而且有些黑帮,还需要纳“投名状”—做下杀人放火案底,绝了后路才愿意接纳。不愿杀人的,也要想法给他头上安上一个,比如安道全,张顺杀了四个人,蘸血在粉墙上连写数十处“杀人者安道全也”,安道全没办法,只得上了梁山。
鲁智深离开五台山已经将近二十年,期间不知干了多少杀人放火的事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在离开五台山去东京大相国寺的路上,就伙同史进杀了生铁佛崔道成、飞天夜叉丘小乙,放火烧了瓦罐寺。因千里护送林冲,得罪了高俅,一把火烧了大相国寺菜园里的廨宇,流亡江湖。无处安身,就与杨志联手杀了金眼虎邓龙,夺了二龙山,做了大当家,手下还有武松、曹正、张青、孙二娘、施恩等好汉,以及上千个喽啰,他们不事生产,要吃要喝,只能打家劫舍,鲁智深带着他们不知干了多少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的勾当。因青州官军攻击得紧,二龙山遂与清风山、白虎山三个黑帮“三山聚义”,向梁山求救。宋江带领兵马击破青州府后,三个黑帮烧了各自山寨,一起并入梁山。加入梁山后,作为梁山的步军头领,鲁智深带领手下兄弟,随大军攻城拔寨,杀人放火,冲锋在前。第七十七回形容道:“那和尚不修经忏,专好杀人,单号花和尚,双号鲁智深”;鲁智深还经常和武松一起作战,鲁智深的禅杖和武松的两口钢刀相互配合:“禅杖打开脑袋,钢刀截断人腰。两般兵器不相饶,百万军中显耀”。这些看起来快意恩仇,逍遥已极,实际上过的却是刀头舐血的搏命生活,智真长老的这句“杀人放火不易”,充满着对人生不易的深切同情和不得已,鲁智深听了“默然无语”。
书中没有交待鲁智深的年龄,但大体可以推知孟州道观寺庙寺院。他在大相国寺菜园初见林冲时,林冲“三十四五年纪”,当天两人结义为兄弟,“智深为兄”。那时,鲁智深刚下五台山不久,年龄当在三十四五岁以上。近二十年后,鲁智深再上五台山时,年龄当在五十四五岁以上。这个年龄的人,社会经历多了,对人生的理解会更加透彻,这是他对这句“杀人放火不易”默默无语的年龄基础。
在五台山上,宋江向智真长老请教生死之道,长者答以偈语道:“六根束缚多年,四大牵缠已久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堪嗟石火光中,翻了几个筋斗。咦!阎浮世界诸众生,泥沙堆里频哮吼”。“哮吼”是一种病症,《医宗金鉴》解释道:“呼吸气出急促者,谓之喘急;若更喉中有声响者,谓之哮吼。”跳不出功名利禄羁绊的众生,只是在泥沙堆里病态哮吼而已。对这个人生偈语,宋江参悟不透,鲁智深也不明白,但他没有像宋江一样到处询问,也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带着对智真长老偈语的思索,鲁智深随军征讨了田虎、王庆、方腊孟州道观寺庙寺院。数月间,一场接一场的血腥厮杀,不能不使他更加深入地思考:人们到底为了什么而相互厮杀?杀人者和被杀者,是不是都不容易,都值得同情?为什么两军交战杀人者是英雄,占山为王的杀人就是匪徒,生活中杀人就是犯罪?自己杀人放火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多年来,自己是不是一个六根束缚、四大牵缠下,刹那间翻几个筋斗、泥沙堆里频哮吼的病态小丑?等到把这些问题想明白了,他就觉悟了,成佛了。
有两件事对鲁智深参禅悟道大有裨益孟州道观寺庙寺院。
一件是在攻打王庆期间,民间壮士萧嘉穗帮助宋军攻破城池,立有大功孟州道观寺庙寺院。120回本的第108回中,宋江说道:“足下鸿才茂德,宋某回朝,面奏天子,一定优擢。”这是宋江以名利笼络人才的惯用办法,不想却被萧嘉穗一口回绝了:“萧某今日之举,非为功名富贵。方今谗人高张,贤士无名,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的,终不能达九重。萧某见若干有抱负的英雄,不计生死,赴公家之难者,倘举事一有不当,那些全躯保妻子的,随而媒孽其短,身家性命,都在权奸掌握之中。像萧某今日,无官守之责,却似那闲云野鹤,何天之不可飞耶!”对于这席话,宋江等人赞叹不已,“公孙胜、鲁智深、武松、燕青、李俊、童威、童猛、戴宗、柴进、樊瑞、朱武、蒋敬等这十余个人,把萧壮士这段话,更是点头玩味”。点头玩味的这12人,最后都有好的下场,说明萧嘉穗的话不仅有利于他们正确看待时局,也有利于他们树立更清醒的名利观。在“身家性命,都在权奸掌握之中”的情况下,追名逐利,无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只有放下这名利之心,方得自由自在。
另一件是鲁智深误入缘缠井,得到新的点化,佛学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孟州道观寺庙寺院。120回本的第99回中,那和尚对鲁智深说:“凡人皆有心,有心必有念;地狱天堂,皆生于念。是故三界惟心,万法惟识,一念不生,则六道俱销,轮回斯绝”,名利之心源于一念,将这一念放下,则可以跳出轮回,实现自我觉悟。对于这段禅意很深的话语,鲁智深却领悟得明明白白,“望那和尚唱了个大喏”。可见,此时鲁智深已经觉悟到了很多禅理。
所以,征方腊战争结束时,鲁智深生擒了方腊,圆满实现了宋江率军征战的目标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宋江非常高兴,对鲁智深说:“今吾师成此大功,回京奏闻朝廷,可以还俗为官,在京师图个荫子封妻,光耀祖宗,报答父母劬劳之恩”,鲁智深回答:“洒家心已成灰,不愿为官,只图寻个净了去处,安身立命足矣。”宋江又劝道:“吾师既不肯还俗,便到京师去住持一个名山大刹,为一僧首,也光显宗风,亦报答得父母”。智深听了,摇首叫道:“都不要,要多也无用。只得个囫囵尸首,便是强了。”宋江听了,“默上心来,各不喜欢”。
六和寺又名六合寺,上下左右前后谓之“六合”,也就是宇宙的意思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在这人与宇宙交合的地方,在钱塘江潮信声中,鲁智深半夜醒来,想起智真长老的偈语,忽然悟出众生平等的道理。
“一将功成万骨枯”,人们的相互厮杀,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吗?杀人放火不易,被杀者何尝容易?他们更值得同情孟州道观寺庙寺院。连年征战、占山为王、无端打死人,不都是受到名利心的左右吗?自己杀人放火这么多年,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在名利的束缚下,自己像个泥沙堆里频哮吼的小丑,干过几件佛家慈悲之事?救金翠莲父女和刘太公女儿,自己全出侧隐之心,没有任何功利计算。千里护送林冲和为救史进只身行刺华州贺太守,则出于兄弟义气,这种兄弟义气虽然被大家所赞赏,但它仍然是基于“小圈子”里的互利互惠,仍有一定名利上的计算。只有充分发挥这无名利计算的侧隐之心,才能跳出名利的束缚,以众生平等之心关爱众生,知众生之不易,实现自我的真正解脱。想到这里,鲁智深终于参透了宇宙真理,理解了万物皆平等的大道。他觉悟了,成佛了!
孟子所谓“侧隐之心”,也就是佛教的“慈悲心”、朱熹的“良知”、亚当•斯密的“良心”,是人人皆有的孟州道观寺庙寺院。因为这种心源于人类的“共情”心理,即人人皆有的一种能设身处地体验他人处境,从而达到感受和理解他人情感的能力,这种能力能使人产生爱人如己之心、爱物如己之心,感受到这种心就是觉悟,就是佛心。鲁智深圆寂前,大觉大悟,就是产生了大慈悲之心。但是,这种心很容易被世俗名利所束缚,一旦释放出来,人就可以大觉大悟。李逵是梁山最嗜杀的,还多次吃人肉,但是他准备杀李鬼的时候,听李鬼说家中有九十岁老母,李逵也产生了侧隐之心,不仅放了李鬼,还给了他十两银子。宋江人称“及时雨”,常济人贫苦,说明他也是有慈悲心的,只是他惯以世俗名利笼络人,自己也被世俗名利束缚着,这种慈悲心难以释放。
“归田不待老,勇决凡几个”、“常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解脱名利束缚,证得正果何其难!正如散曲中说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鲁智深在水浒中的星宿名是“天孤星”,解脱名利束缚,跳出“利害导图”缠绕的鲁智深成佛了,但他只能是孤独的孟州道观寺庙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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